百忧解Prozaco

Summary

银桥街24号出现了另一个孩子，这让尤里安如临大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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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杨无差的pre-slash。

故事发生在宇宙历796年6月到8月之间，尤里安14岁。

文前提示：

*有原创角色

*OOC雷人烂梗

*被雷到了请马上点叉并忘掉这篇东西

正文：
　　走进家门之前，尤里安完全没想到杨提督所说的“惊喜”会是这个。

　　下午，尤里安在学校收到了杨威利发来的短信。杨告诉自己的养子，家里有一份惊喜在等待他，并拜托他放学后顺路买一份甜点回来。于是下课铃一响，尤里安便向飞球社的前辈请了假，说因为今天家里有事，没法参加放学后的训练，之后就兴冲冲地走出了校门。至于有多少特意赶到学校体育馆女孩子会因此扫兴而归，自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他甚至多花十分钟专程绕路去了两个街区之外的那家饼干店——虽然杨本人没有提过，但通过观察，尤里安知道杨威利确实对那家店出品的蔓越莓曲奇情有独钟，刚出炉的曲奇奶香浓郁，松松软软的，配上锡兰红茶更是一绝。

　　那个惊喜指的是什么？尤里安拎着装着两人份饼干的纸袋，一边往家里走，一边忐忑地猜测。杨提督是不是知道了他昨天得到了青少年级飞行大赛的年度金牌，所以买了礼物，打算给他庆祝？

　　对于自己在学习和体育上取得的成绩，尤里安很少主动向自己的监护人提及，后者也从不过问。他听杨提督的学弟亚典波罗准将说过，提督在军官学校念书的时候以严重偏科闻名，除了自己感兴趣的科目拿了高分之外，其他考试都只能勉强及格，在体育方面更是一事无成了。但在他看来，和杨提督建立的功绩比起来，自己那点小小的荣誉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资本，再说了，他不想给杨留下容易骄傲自满的印象。可是作为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即使经常被人评价为“像个小大人”，心中偶尔还是会生出这样的小心思来：希望提督能够夸奖自己，哪怕仅仅是口头上的表扬也好……

　　离家越近，他的脚步就越急促，进入银桥街的时候已经接近小跑了。可一推开家门，因运动和期待而飘在他脸颊上的红晕就烟消云散了——杨提督穿着居家服坐在棉布沙发上，正把手里空掉的茶杯放到茶几上，和屋子里的另一个人笑着说些什么。而在尤里安平时坐的位置上，有一个陌生的男孩，沙发旁摆着一个巨大的拉杆行李箱。那男孩熟练地拿起了一旁的茶壶，又给杨威利添了一杯热茶。

　　对尤里安来说，那股熟悉的茶香闻起来第一次如此刺鼻。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慢慢挪动脚步，往客厅的方向走去。

　　见被监护人到家，杨捧着茶杯，转过头和他打了个招呼，脸上带着尤里安熟悉的那种满意微笑。陌生男孩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兴高采烈地向尤里安伸出了右手：

　　“尤里安，你好！我是瑞恩·布兰登，是卡介伦少将介绍我来的，我一直都……”

　　前面两句尤里安还能勉强听清，但接下来，尤里安只能看见对方嘴唇张合的动作了。他想起上一次陪提督拜访亚历克斯·卡介伦一家，棕色头发的少将就在晚餐桌上笑着说：「尤里安，你这位不靠谱的监护人总是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恐怕要再给你安排一个兄弟姐妹，你才不至于太寂寞吧。」

　　「一个我就已经够提督操心了，您就不要再给他增添烦恼了。」

　　尤里安是这样回答的，然而，他心里想的其实是：宇宙中把杨威利当做监护人的孤儿，只有我一个就够了。

　　当时尤里安并没有把这段对话放在心上，只把那当成大人们酒酣耳热时对他的调侃。他万万没想到，卡介伦少将真的会把它付诸实践，并在短短一周之后就把另一个孩子送到了他们家来。

　　等他回过神来，那个叫做瑞恩的男孩仍抬起头仰望着他，把右手举在半空中，眨着眼睛等待他的回应。尤里安咽了口唾沫，握住了对方的手。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他才没有让左手里的饼干袋子掉到地上，也没有在瑞恩的手上捏出手印来。

　　他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说：“欢迎你来到我和杨提督的家。”

　　尤里安不想承认此刻的自己嫉妒得要命。

　　眼前的这位小客人比尤里安小两岁，矮半个头，但尤里安记得自己12岁的时候，个子还没有那么高。他有一头黑色的卷发，皮肤呈现出一种混血儿特有的健康深色，眼睛是初冬湖泊的那种灰蓝色，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两条乖巧的细缝，露出洁白整洁的牙齿。即使是尤里安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十分可爱。

　　两个月前，杨在客厅地板上捡到了从尤里安书包里掉出来的一封情书，便一脸坏笑地问满脸通红的尤里安是否有了心仪的女生，在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后，一边摇头一边对他说：「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曾陷入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暗恋呀！」仿佛这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似的。

　　那段时间，杨提督因为退休没退成反而升职一事怏怏不悦（但针对加薪这点他倒是没什么怨言），酒精摄入量比平时高，那天他一定是喝多了，才会在尤里安反问他有多轰轰烈烈之后告诉他：「我连我们的孩子长什么样都想象出来了……我想一定是有一头像我这样的黑头发，像她那样的蓝眼睛吧。」

　　尤里安觉得自己的胸腔里闷得快喘不过气来。想象一下，如果他们三个一起走在街上，瑞恩和提督看起来才更像一对父子吧，而他自己呢，看起来会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外人。

　　杨提督一定很喜欢他。

　　尤里安想起自己来到杨家的那个早晨。当时军衔还是上校的杨威利嘴里含着牙刷，穿着睡衣，一脸不情愿地给他开了门，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大麻烦，连他是来干什么的都不知道，中午那顿饭，甚至还是尤里安用冰箱里所剩无几的食材勉强做出来的。而瑞恩·布兰登来了他们家，杨不仅把这孩子称为“惊喜”，还特地发短信叫尤里安给他买甜点吃。

　　手里的纸袋变得滚烫，尤里安把它扔在茶几上，差点把空着的陶瓷杯碟撞下桌面。

　　尤里安觉得委屈极了，而更让他难受的是，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感到委屈的资格。说到底，他也只是杨提督法律上的被监护人不是吗？提督已经在物质和生活上给了他足够甚至可以说是太过慷慨的支持，至于心里偏爱哪一个孩子，完全是杨的自由。他甚至不能像同班同学杰西那样，因为父母对妹妹太偏心而跑出家门，在车站里等着家长用礼物和爱的承诺把他哄回家——事实上，尤里安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在心里直嘀咕，杰西都几岁了还玩离家出走这套，真是太幼稚了，而此刻的他竟然也产生了马上转身逃离这个家的冲动。

　　但最终他没能迈动腿，灵魂中成熟稳重的那一部分占据了上风，无论再怎么委屈愤懑，他也不想让杨提督为他担心。而且，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轻轻地提醒他：不要怕，你对杨提督来说是特别的，只要向他证明这一点就好了！

　　“瑞恩，尤里安买了饼干回来，一起吃吧。尤里安，一直站着发呆干什么？来坐下聊聊吧。”十几秒的沉默后，让尤里安心神不宁的罪魁祸首抓了抓头发，然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沙发位置。

　　尤里安在杨威利身旁坐下，不知不觉间贴得比平时还要近一点。

　　“谢谢你，尤里安。”瑞恩也坐回了单人沙发上，小心翼翼地看了尤里安一眼，然后从纸袋里拿出一块蔓越莓曲奇，“我和杨少校刚刚开始聊‘修昔底德陷阱’。”

　　“修昔底德是古希腊身兼军事将领的历史学家，他的传世名著《伯罗奔尼撒战争史》记述了公元前四世纪发生在古希腊的斯巴达城邦和雅典城邦之间的‘伯罗奔尼撒战争’。斯巴达位于伯罗奔尼撒半岛，是当时的‘既有强权’，雅典位于伯罗奔尼撒东北方的阿提卡平原，相对于斯巴达，是当时的‘新兴强权’。修昔底德认为，斯巴达和雅典之间的战争不可避免，因为雅典作为‘新兴强权’威胁到斯巴达这个‘守成强权’，令其坐立难安，他如此写道：‘雅典的崛起和斯巴达深植内心的恐惧导致战争不可避免。’”杨威利抿了一口红茶，继续解释道，“不过，‘修昔底德陷阱’并不是修昔底德本人提出来的理论，而是两千多年后，地球上一个国际政治学家创造的词汇。这位学者认为，一旦‘旧强权’下生出‘新强权’，后者必然挑战前者，前者必然打压后者，双方之间必然爆发战争。最近，我看报纸的时候发现，有些政客在用这个词来描述自由行星同盟和银河帝国之间的关系，他们想要以此论证两个国家注定无法共存，战争不可避免。你们有什么看法？”

　　“我认为很不妥当。虽然自由行星同盟的出现确实对银河帝国在宇宙中的霸权地位产生了一定威胁，但同盟和帝国之间的核心矛盾还是民主与专制两种理念的冲突。而斯巴达和雅典的冲突无关理念与价值观，它们的冲突是全然的‘身份地位’之争。”

　　说完，看见杨微笑着点了点头，尤里安对自己的回答相当满意，然后望向了若有所思地咀嚼着曲奇饼干的瑞恩。看吧，不是每个孩子都有能力接下杨提督的话题的！天知道他为了能跟上杨威利的节奏平日里恶补了多少他这个年龄还不该看懂的书。

　　“我同意尤里安的看法。”瑞恩就着红茶咽下了嘴里的饼干，对尤里安眨了眨眼睛，说，“不过我觉得，‘修昔底德陷阱’这个词本身就是一种话语陷阱。它在形式上是作古今对比，在方法上则并不是根据历史检视现实，而是为心中早有定见的现实判断套上了一层古典的外衣。”

　　尤里安僵住了，他意识到，杨提督之所以和这个新来的男孩聊得那么开心，可能不止是因为后者长相可爱那么简单。

　　“没错，瑞恩，你说到点了。‘修昔底德陷阱’这一说法将两千多年前的修昔底德和古希腊历史进行了简单化、抽象化，实际上只是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现代概念包装上一个具有历史感的名称而已。这种包装的迷惑性在于，容易让不熟谙历史的普通民众以为 ‘修昔底德陷阱’就是历史规律的总结，两国之间关系也将是这种逻辑的延续，那些鼓吹主战论的政客就可以得到支持……”说着说着，杨的终端机响了，他望着来电显示叹了口气，站起身摸了摸摸了摸尤里安的头发，又拍了拍瑞恩的肩膀，“如果我小时候有你们这样的朋友陪我聊天的话，就不会被我父亲商船上的一些员工当成自闭儿童了。你们继续，我去接个电话。”

　　杨威利一离开，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尤里安觉得自己的喉咙像塞了一团棉花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瑞恩依旧低着头啃食着饼干，时不时偷瞄他脸上的表情。这让尤里安觉得难堪，毕竟这种情况下，作为家里的大孩子，应该是他来帮助小朋友融入家庭才对，他张了张嘴巴，却没能挤出半个字来。最后还是瑞恩先怯生生地开口了：

　　“尤里安，你可以尝尝我泡的红茶吗？杨少校说你是沏茶的高手，一定能在这方面给我指点。”

　　这孩子甚至也会泡茶……他已经能够想象出杨提督对他说：「不用麻烦你了，尤里安，让瑞安来泡茶就行」的画面，而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一直以来，他都为自己是杨威利唯一的孩子而感到幸福而自豪。今天他却发现，原来自己根本不够独特，也不够优秀，原来自己是可以被一个外来者轻易取代的。一种浓烈的挫败感涌上心头，让尤里安忍不住鼻子一酸。

　　他麻木地点了点头，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干净的茶杯，让瑞恩给他倒了一杯。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向他请教沏茶技术，放在平时，无论对方泡出来的茶水平如何，尤里安都会好言相待，然后耐心讲解。平心而论，瑞恩的手艺不算差，虽然比不上尤里安经验老道，至少比杨提督自己沏的茶要好一些，但尤里安喝到嘴里，只觉得整个口腔充斥着一股异常苦涩的味道，喉咙和胃部都阵阵发疼，如同吞服了毒药一般。于是乎，他把这壶茶从注水温度到投茶叶量，乃至冲泡时间都挑剔了一遍，语气比杨威利提及特留尼西特时还要刻薄，比先寇布嘲讽波布兰时还要恶劣。最终，他得出结论，瑞恩泡出来的茶根本不应该被倒进杨提督的茶杯里，这小子应该再去锻炼个十年再来跟他比。

　　扳回一筹的畅快感让尤里安舒了口气，当他看见晶莹的泪花聚集在瑞恩那双灰蓝色眼眸里的时候，他甚至得意地想：这就是我比你强的另一点！小时候每天都被祖母这样骂，我可是一次都没有哭过呢！

　　可随即他就意识到，天啊，他都做了些什么。尤里安真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他竟然把脾气发到一个比他小两岁的孩子身上了。淤积于心的所有委屈不安焦虑与嫉妒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羞愧、自责和内疚。

　　尤里安急忙扔下茶杯走到瑞恩身边，俯身慌乱地用袖角擦掉男孩眼角溢出的泪水：

　　“对不起，对不起……刚刚是我失态了，都是我的错。我只是……你知道吗，唉，瑞恩，因为你模样很可爱，人又聪明，茶也泡得不错，所以我才……”

　　“你真的这样觉得吗，尤里安？”瑞恩抬起头，灰蓝色的大眼睛里闪烁着令人动容的光芒，“你真的不讨厌我吗？”

　　尤里安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当然了。事实上，你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样样都比我棒，我很羡慕你呢。刚刚说的，其实都不是严重的问题，我一点一点教你，我们慢慢改进好吗？”

　　非要说讨厌的话，尤里安真正讨厌的其实是不够完美的自己。而且，他竟然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把瑞恩弄哭了，杨提督知道了会怎么想，一定会对他很失望吧，他连自己的情绪都处理不好，杨提督怎么可能允许他追随自己的步伐呢……一旦意识到自己在提督心里的地位不再是独一无二的，尤里安心里便空荡荡的，仿佛丢失了某件宝贵的东西一般，心底生出无限的怅惘。

　　“那就太好了，”瑞恩破涕为笑，拉住了尤里安的手，“我就知道杨少校说得没错。”

　　“……杨提督说了什么？”

　　瑞恩吸了吸鼻子，花了一点时间平复呼吸，才继续说：“杨少校知道我是专门来见你的时候，很高兴地告诉我说，在他心里，尤里安一直是全世界最好的孩子。”

　　哦，这让尤里安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但等等，“……你说你是专门来见我的？”

　　瑞恩点了点头：“对呀。我还在福利设施的时候就听说过很多关于你的事了，你的每一场比赛我都录下来了。我一直在向你学习，希望以后能当个像你一样的文武双全的飞球手。今天我要搬到银桥街46号的麦克塔维什上尉家去了，卡介伦少将听说我是你的粉丝，专门写了一封介绍信让我来你家见你呢，你刚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尤里安羞愧难当，那会儿他因为震惊而完全没把瑞恩说的话听进去，所以才闹出了那么大的一场误会。但现在他还有更在意的事：“那个……杨提督还有说什么关于我的话吗？”

　　瑞恩的声音很轻柔，像一阵初春的风，吹化了前夜的霜冻。

　　“他说，你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对自己太严格了，如果你能放松一些，他会对你更放心。”

　　杨威利那通视频通讯打了很久很久。等他回到客厅的时候，两个男孩已经站在玄关处互相道别了。从他们脸上的表情看，刚才应该发生了一场相当愉快的对话。尤里安这孩子真是了不起呀，年纪小小就有了追随者，希望以后家门不要被他的粉丝堵上就好。杨威利笑着想。

　　望着瑞恩拖着行李箱渐行渐远的背影，杨很想冲他喊一声“以后常来找尤里安玩”。不过他知道，在不久后他就要带着尤里安一起搬家到伊谢尔伦要塞去了，念及此处他有些内疚，自己嘴上说着希望尤里安能多与同龄人交往，结果等尤里安真的交到朋友了，又让他跟着自己四处漂泊。

　　“哎呀，说不定卡介伦学长说得没错，家里多一个孩子会更好呢。”杨喃喃自语道。

　　“提督，您说什么？”他身旁的尤里安突然转过头厉声问，语气尖锐得把杨吓了一跳。

　　“开玩笑而已，会天天唠叨我的人，有尤里安你一个就够了。”

　　尤里安笑了，脸却红红的，快步转身走回屋内，把杨威利一个人扔在门前。现在，他要给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提督做他最爱的晚餐了。

-END-

　　小剧场：

　　尤里安：你怎么可以坐在我家的沙发上，用着我买的茶叶，泡茶给我的提督！（品如语气）

　　灵感来源：

　　写了那么雷人的东西真是对不起大家了！（土下座）